开庭前几天的一个下午，我和助理一起乘车来到案发现场――郊区某木材加工厂。 这家木材加工厂门口就是一条铁路，不时有火车经过。这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。同时，我注意到，在院子门口的围墙边上，放着几个巨大的下水管道。我尝试着爬上院墙边上的一个下水管道，稍一使劲，就爬上了院墙。我叮嘱助理用带来的数码相机一一记录下这一切。 跳下院墙，我们来到院内，这时一条狗对着我们吼叫了起来。根据案卷里面死者父母的证言，当晚九点多钟的时候，他们听到院子里面的狗反常地叫了几声，好像是有人进来了，他们还让女儿出去看看，但是女儿因为害怕而没有去。女儿是晚上九点五十左右去厨房洗澡的。也许当时有人从外面翻墙进来了呢？而刘某则是通过宿舍楼一道虚掩的木门进入院内的，不会引起狗叫，而且时间上也不吻合。 我们退出大院，从木门进入，沿着刘某所说的行走路线，先上楼，到他的房间，然后下楼，再到厨房。 厨房门外就是宽敞的院子，院内堆满了木材和木屑，极易藏躲。院墙很低矮，上面有几处攀爬过的痕迹，有几块砖头脱落。我爬上木堆，院外一处简易房子的房顶上有一个破洞，明显是有人从此处跳下去的时候形成的。有一处的院墙边上还堆了一个和院外一样的大型下水管道。而根据刘某的讲述，看见厨房门口的那个人影跑离的方向正是此处。 走进厨房，发现厨房里面还有一间带卷帘门的房间，是以前刘某做木工活的地方。刘某的工具就放在这里。按照刘某的讲述，他来到厨房门口的时候，看见人影一闪。 我顿时做出一个大胆的推测： 当晚九点多的时候，有人通过大门外堆放的大型下水管道翻墙进入了院内，引起了狗叫。随后，此人潜伏在大院里面，寻找作案目标。晚上十点多的时候，此人打开木门准备离去，听见了刘某的摩托车声音，于是躲了起来。这时候刘某推门而入（刘某在第一次供述中说到：他进入加工厂的时候“卷门边大厅的灯是亮的”，说明正是潜入加工厂的这个人开的灯，以便开门出去）。刘某进来后，此人躲到了厨房附近，当受害人在厨房洗澡，刚刚洗完头的时候，听到门外有异常响动，于是打开厨房门，发现了此人，受害人正欲高声呼喊，结果被此人杀害。杀死受害人后，此人为了伪造现场或者泄愤，掀起受害人的衣裤，拿起灶台边的烧火棍捅死者下体。就在这时他又听见刘某进厨房的声音，于是扔掉木棍匆忙离去。刘某在两次供述中均谈到，此人是往盖板机方向跑。盖板机后面的发射塔院墙边上，恰恰也有一个大型的下水管道，通过这个水泥预制管道，翻越院墙也是轻而易举的。可以断定，这个人对院内地形非常熟悉。 还有一种可能性：真凶一直隐藏在院内，甚至早在受害人进厨房洗澡的时候，就已经潜入了厨房。受害人进来洗澡的时候，凶手退入了里间的卷帘门房内。可能是凶手的响动引起了正在洗头的受害人的警觉，于是凶手杀人灭口，然后匆忙逃跑。这时刘某正好进入厨房。 也不排除凶手与受害人原本相识。受害人在厨房洗澡，凶手叫开了房门。如果不是很熟悉，一般情况下，女孩子在洗澡的时候是不会给陌生人开门的。进入厨房后，双方发生矛盾，结果受害人遭遇毒手。 奇怪的是，受害人的养父母说，死者洗澡一般都是穿着衣服的，而且从来不关门。我觉得这一点不符合常理。十五岁的女孩子，哪有洗澡不关门的道理？空旷的场地，偏僻的郊区，十五岁的女孩子洗澡不关门？至于穿着衣服洗澡，更是荒唐。现场勘查表明，死者是带了干净衣服进厨房洗澡的。不脱衣服怎么洗澡，怎么换衣服呢？ 案件发生之时，厨房的门关的还是开着，这是本案一个很关键的问题。因为按照刘某在公安机关的供述，他来到厨房的时候门是开着的，当时受害人走到厨房门口质问他，是不是摸了自己，要告诉父亲刘某要强奸自己。根据指控，刘某正是基于这一点才萌发杀人动机的。如果厨房门是关闭的，刘某势必要敲门，要受害人开门才能进去。如此一来，所谓的调戏也就不存在了。而且，受害人和刘某并不很熟悉，在洗澡的时候给刘某开门的可能性是不大的。 我仔细查看了厨房的插销，完好无损。根据公安机关的现场勘查，厨房的插销没有被破坏的痕迹。 我苦苦思索。 首先，按照有关证人的说法，刘某进入院内的那道木门是从里面用木棍顶好的。但是刘某却说，他进来的时候轻轻一推，木门就开了。是谁打开的这道木门？是证人说谎，还是真的有人翻进院墙后打开了这道门？或者，根本就是刘某自己打开的门？但是，刘某既然连杀人这样的关键情节都承认了，为何在其他细节上要说谎呢？ 其次，厨房门到底是怎么开的？那个人影到底是谁？是不是真凶？ 再次，院墙上的几处攀爬痕迹到底是什么时候形成的？距离案发之日，时间过去了将近半年，很难对痕迹做出准确的判定。而且，为什么在院墙内外会堆放几个大型下水管道？这显然为大院的安全留下了极大的隐患。 这个案件的疑点有很多。刘某当然有作案的可能性，但是，如果真的是他作案的话，为什么他可以承认杀人，却要编造那么多与现场不一致的细节呢？本案迷雾重重，可真是一个影视剧的好题材啊。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，我和助理离开了现场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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